第三章 紫红色的抗结晶药-《海都:高塔之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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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那你们怎么黑着灯……”

    “谁给你的胆子多管闲事?再不走,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。”这一次,威胁意味已经很重了,船夫立刻不敢再说了。

    听到这儿,米莱狄也确定了。

    她回想起自己赢得影现机关那一天,被几个表兄弟拦住后,有一个冲她说“你以为女孩随便说话就不会挨教训了?”——那时他的语气与现在一模一样,饱含着威胁。

    谁都知道,那几个表兄弟是给族长做事的亲信……也就是说,这艘船八成是高塔族长家的。

    凌晨时分的偏僻远海上,为什么会停着一艘族长家的船,一动不动、灯火俱灭,还不许别人靠近?

    高塔航线在哪个方向上,米莱狄自然清楚。审判家族分给“海浪协奏曲”新晋家族的航线和产业都是固定的,未经允许,不能开辟新海路;同理,也不可以经营新产业。

    米莱狄一动不动地想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“姑娘,”船夫有点犹疑,“我们走吧?”

    “稍等。”米莱狄问道,“你船上有桨吧?”

    一般老船上即使有推进机的,也都会备上船桨,以防不时之需。

    “有、有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,”米莱狄抬起下巴,示意他去拿。“你先绕出去一圈,然后关掉推进机和船灯,我们趁黑把船划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她早已预见船夫不会情愿,但她知道船夫担心的是什么,又知道什么是他很难拒绝的。“我保证你不会有麻烦。这船接下来三小时,都是我的,你照办还有赏钱拿。快去。”

    一般人似乎总是在下意识地等待着被领导、被指示;有时一个语气果断的命令,远比劝说有效得多——果然,船夫犹豫了一下,还是去了。

    在船上人以为他们走了之后,来自那艘大船的白光也从海面上消失了。送行艇很快就灭了灯、停了推进机,在黑夜掩护下转了半个圈,慢慢地重新靠近了大船。

    “我、我不想惹麻烦啊,”船夫划着桨,又气喘、又惶恐地说。

    “我说过,你不会惹上麻烦的。”米莱狄一边观望着船,一边语气平稳地说:“你在这儿停下,现在还有一段距离,你只要安静,就不会被他们发现。”

    说它是大船,也只是与送行艇相比罢了。

    她从没在家族港口里见过这一艘船,它甚至都不是一艘海船。在它的船身两侧,各有一个巨大的白色圆轮,圆轮上扎着一圈扁平船桨;小半圆轮浸在海水里,最顶部的船桨从船身护栏上高高伸了出来。

    当推进机发动起来时,两个旋桨轮就会跟着转起来,推开河水,使船前进——但是在水力磅礴的大海里,就有点不太够用了,即使也能入海,也是勉勉强强的,为什么不用族长家的海船呢?

    借着昏暗星光,她模模糊糊能看出来,它的船帆上没有任何标记,船头上也没有立起一座小金属高塔——若不是听见了熟悉的嗓音,谁看了都不可能认出这是一艘高塔家的船。

    或许用河船,正是因为它不会被认出来吧。

    黑浓夜色里,除了海浪微微拍打的声音之外,米莱狄渐渐辨别出了另一种声音。

    她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,只能隐约判断出它来自船身另一面。就像是绳索缓缓摩擦过地面似的声音……米莱狄微微皱起眉头,揉了几下太阳穴,感觉哭后的脑子仍有点蒙蒙的,想不出答案。

    说起来,她连自己为什么会决定跟上来也不知道。毕竟族长干什么,似乎和她也没多大关系。

    只不过,她的妈妈留在这片海里,她在这个世界上的重心、她唯一的家,好像也随着移来了这片海。米莱狄似乎能听见伊丹的声音,像在家里时随口问“我把机关油放哪了”一样,正在她耳边轻声问道:“族长正瞒着我们什么?”

    她想给妈妈一个答案。

    “奇怪,”船夫小声说,“这不是一艘捞河沙的船嘛,怎么跑这儿来了?”

    “你认识它?”米莱狄一扭头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以前在挖沙船上干过……一般都在河里,没有必要跑来海上挖沙啊。”船夫也被勾起了疑惑,伸着脖子说。他随米莱狄一起看了半晌,终于问道:“姑娘,咱们能走了吗?”

    米莱狄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币,放进他手里。“你走吧,我不跟你走了。”

    船夫一愣,四下看看大海。

    “我要去那艘船上看看。”米莱狄一边说,一边将靴子脱了下来,装进背包里。

    船夫看她时,好像在看一个成精了的海怪。“去、去那船上?怎么去……你难道要游过去?可是船头离海面那么高,你怎么爬上去?你被发现了怎么办?姑娘,你不要冲动……我们还是赶紧走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会告诉他们是你载我过来的,”米莱狄看看他,说:“何况我也不认识你,对吧?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你怎么回海都呀……”

    既然是族长的船,那肯定会回海都的;就算不回,米莱狄觉得对她而言也没有区别。她决心一下,再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是浪费时间。

    “你过十分钟再走,走时别打开推进机,”她截断了船夫没说完的话,“否则你自己也会暴露。”

    不给对方再次张嘴的机会,话一说完,米莱狄动作利落地一翻,就从舷板上跃了出去,随着耳旁哗然水响,视野立即被黑海吞没了。海捉住了她,承托起她;冰凉水浪推搡轻拍之间,她破水而起,深深吸了一口气,向远处大船游了过去。

    即使是在海都人里,米莱狄的水性也是一等一的。

    她像天生就懂怎样掌握命令海浪一样,总能以最轻最巧的劲,将自己推出最远的距离;几次换气之后,她就游近了船身上的圆轮,从水下抓住了一片一人多长的扁桨。

    这就是她上船的办法了:扁桨比船身高,只要爬上圆轮顶部的扁桨,她就能跳进船内了。

    办法很简单,能下决心从冷海里爬上来贯彻它的人却不多。

    乍一重新回到海水外时,米莱狄激灵灵地连打了几个寒颤,冷得仿佛大脑都嗡嗡颤抖起来了。她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,抓紧圆轮边缘,一脚蹬在扁桨上,一使劲儿,将沉重湿透的身体给硬生生翻上了圆轮——因为身上尽是水,她脚下一滑,还差点从扁桨间摔下去,等她急忙重新稳住身子时,她几乎怀疑自己把心脏给滑出去了。

    踩着圆轮内的一条条支杆,米莱狄咬紧牙关,勉强保持住了平衡,一点点慢慢往上爬。幸亏它足够大、也足够沉,才不至于被她的体重压得转动起来。

    即使是初夏,深夜的冷风也迅速将她手指吹得木了;她颤抖得这么厉害,最终竟能顺利从船舱边缘露出头,连米莱狄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——她探头往船内一看,见附近没有人影,尽量无声无息地攀着扁桨,从圆轮上爬进了船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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